李建英:新時代的法國文學翻譯何為?
發布日期: 2015-12-23 作者: 浏覽次數: 803
來源:社會科學報      2015年12月17日      作者:李建英
 
近日,中國外國文學學會法國文學分會和上海師範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研究中心在上海師範大學聯合主辦了“法國文學翻譯座談會”。與會專家學者從前人的翻譯案例出發,圍繞着譯者與作者、翻譯與研究、譯作與時代性的關系問題,展開了熱烈的讨論與交流,對我國法國文學翻譯的發展曆程作了回顧與反思。大家從翻譯理論的角度,對翻譯教學、翻譯策略、翻譯倫理作了細緻的梳理,對國内現今的法國文學翻譯進行了展望,提出了一些新的思路。
 
“譯作超勝,有何不可”
 
關于譯者與作者的關系,首先談到譯作能否或是否應該超越原作?中國社科院研究員羅新璋認為“譯作超勝,有何不可”?他以傅雷的巴爾紮克譯作為例,證明譯作可以超越原作。巴爾紮克的作品在聖伯夫看來,代表着一種“堕落的甜俗文風”,他由于“要壁立千姿百态的人物畫廊,來不及一一精雕細琢”,所以有時粗糙。然而,“藝術本應精雅一點,粗鄙就不一定好”,是“傅雷在他甯靜的書房裡越俎代庖,把粗糙變得高雅,笨重變得靈活”。因此,“傅雷譯本,可比為巴氏原作的‘投胎轉世’,軀殼雖然換了一個,而精神姿緻依然故我”。譯作獲得了自己獨立的藝術生命,原作在譯作中再生,成了“原著的來世”。他認同本雅明關于譯作可以超越原作的理論,而認為奈達所言的等值翻譯是不存在的。他的觀點與許淵沖提出的翻譯競賽論相呼應,譯者的任務不在于複制原文,而要利用語言之間的差異,把潛藏于原文中,原語無法表達的意念展現出來。
 
上海師範大學教授鄭克魯贊同羅新璋的觀點,并進行了補充,認為傅雷在具體詞句翻譯上可以超越巴爾紮克,但對于多數長篇小說而言,譯者在整體上超越原作者相當困難,甚至是不可能的。超過巴爾紮克等少數作家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因為原文有缺點。如果翻譯《包法利夫人》就難了,超越福樓拜簡直不可能。
 
文化記憶對于翻譯和研究極為重要
 
譯者是否應該給原作者修補語言瑕疵的問題呢?大家認為這與譯本的讀者受衆及原作的題材有關,涉及翻譯效果論,是接受論範疇的問題。莎士比亞的朱生豪譯本非常潇灑,發揮性很大,很出彩,而梁實秋的譯本非常貼切于原文,但讀起來十分佶屈聱牙。是滿足讀者的閱讀愉悅,還是像梁實秋那樣從學者的角度忠實原文?迎合讀者可能會較多漏譯或增譯原作,與之差距過大,甚至亵渎原作者;而學者型譯者的譯本卻不一定人人都喜歡。這裡譯者有兩個定位問題,一是“我要為讀者翻譯”,二為“我是一個學者,應該尊重作者本身”。實現兩者的統一可能是譯者終生的追求。
 
說到定位,還有原作風格如何定位的問題。小說的翻譯是多義的,詩歌更是如此,理解不同,譯文就會不同,翻譯是否也應該像寫作那樣回歸“零度翻譯”?尊重原作者的語言風格,中央編譯局譯審施康強稱之為“做舊”。他提到,每個時代的語言都有它的時代性和特殊性,法國的曆代作品也一樣,譯者應該盡量做到“譯本語言與原文語言的時代性的對應”,使讀者感受到語言的時代陌生感。用白話文,民國時期的語言翻譯法國十七、十八世紀的作品沒問題,戰後和當代作家的語言風格卻與此前不同,如新小說,譯者應該區别對待。
 
語言處于不斷變化之中,而且發展比較快,五十年前的漢語和現在的已有較大差異。五十年前的讀者與今天年輕人欣賞的語言材料也不一樣了,感覺不同了。因此,重譯經典是必要的。“過了二十年、三十年,也需要有一個符合當代漢語的譯本”,即使以前的譯本已經被接受,也有必要重譯。但大家認為重譯不應該比前譯差,尤其應當盡可能保證譯文的準确度,尊重原文語言的意境,而不能隻滿足于用現在流行的某一種漢語另做一個有别于幾十年前的漢語譯本。座談會還批評了重譯存在的一種不正常現象:譯者面前放一個前譯的譯本和一本原著,然後着手翻譯。這樣做對讀者是誤導,對譯者是一種浪費。
 
漢語的發展變化,翻譯起着一定的推動作用。施康強認為,巴金、茅盾、郭沫若、郁達夫等這一代作家推動了現代漢語、文學語言的成熟發展,而作家的成長中有翻譯家的貢獻,翻譯家也從翻譯活動中學習了現代漢語。然而,今天由于有的年輕譯者文字上過度忠實,漢語譯文近乎西化,緻使漢語面臨着西式句法、西式詞語入侵的危險。
 
武漢大學教授羅國祥提出文化記憶對于翻譯和研究極為重要,法國文化中“高盧雞”意象和法國人對“龍馬精神”的認同,都說明譯者如果不了解文本背後的文化記憶,就可能産生陌生、恐懼,甚至厭惡、茫然的消極态度。如今是多媒體時代,人類精神可在更高平台上相互交流,“巴别塔”的建造成為可能。不同的文化從陌生到排斥到相互理解,産生了飛越,最後達到融合。文化、文學是一種資本,可以交流,也可以輸出,變成真正的财富。從翻譯界來說,應當把我們的文化變成一種文化資本,把它推出去,也就是把中華外譯工作做好,而這項工作可能要由中法兩國翻譯專家共同承擔。
 
會議最後,中國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員吳嶽添對本次座談會進行了總結發言:一方面,文學翻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僅要面向讀者,也要面向研究者,而且由于時代進步、語言發展,重譯工作每隔三十年左右就勢在必行。另一方面,當前法國文學翻譯形勢不容樂觀,在電子圖書和網絡侵權泛濫的情況下,譯作版權受到了很大沖擊,其中存在的種種問題也非常值得我們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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